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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不向北》—第一章暗滩(二)
作者:伍岳风 时间:2007-11-23 字体:[大] [中]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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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户不吃我们就不错了,这年头谁不知道做广告难哪?!”王天成哭丧着脸叹了口气,“做人难,做广告人更难,做一个既能蹭到饭吃,又能恪守尊严的广告人是难上加难!”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寂,大家都在头脑中继续搜索着可吃的对象。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着就快到了中午……
“向东,你就不能为大家做出点儿贡献?”王天成突然抬头,“谁不知道现在电视媒体特火,建军就是累吐血了,一个月也写不出篇稿子来,你一天至少就得在三五个饭局之间流窜吧?那些关系现在不吃,你还想留到下辈子去呀?”
张建军突然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和王天成用力握了握手,面容庄重地说:“谢谢你天成,你今天真是说出了我们的心声啊!”说罢,又换了一副义正严词的模样对徐向东慷慨激昂地说:“就是,真该吃你了,我们的要求不过分哪!哥们儿那些饭局,你一次没落,回回吃得上吐下泻、跑肚拉稀,今儿也该轮到我们哥儿几个败败火了。”
徐向东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一脸冤屈地申辩:“别站着说话不腰痛,我还少贡献了?上回食通天酒楼你们谁没去呀?瞅瞅你们那副吃相,后来人经理问我,他们是吃饭的还是要饭的呀?这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诋毁咱改革开放,繁荣昌盛的大好形势吗?”
“你还好意思说呢!哥儿几个都是嘴饱了肚子没饱……”
“反了他了,他们还敢骂人……”
屋子里顿时传来了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吵闹声……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王天成摆了摆手,大义凛然地挺身而出为徐向东解了围。
见众人的势头都已平息,他便和颜悦色地拍拍徐向东的肩膀:“我替哥儿几个衷心地感谢你为蹭吃蹭喝事业所作出的杰出贡献!说实话,对你这种大公无私的精神,我们全都是看在眼里,暖在胃里。可今天的情况实在太特殊,大伙激战二十余小时,早就肚子里空无一物,三根肠子至少二两根半都不干活儿了,二万五千里长征也不过如此吧?向东同志,组织相信你,你再仔细想想,看有没有可吃的,哪怕是馒头稀饭,煎饼果子也成啊!”
徐向东又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最后,愁眉苦脸地双手一摊:“要不你们干脆把我吃了吧!”
“哎,对了!你前几天不是刚拍了一保健内衣的破专题片吗?还说那发明人是一‘海归’。”张建军突然跳了起来。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你让我想想。”徐向东挠着头,皱着眉,露出一副老僧入定的表情。须臾,他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没错!是有这么回事儿,那哥们儿是我一高中同学姐夫的姐夫的小舅子家的邻居,刚从俄罗斯回来。”
“我们不管他是哪的‘海龟’,我们就关心他能不能吃?”
徐向东一瞪眼,坚定不移地回答:“太能吃啦!谁要说他不能吃我跟谁急!那‘海龟’忒不起眼,你要是不提,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张建军笑道:“那就赶紧走吧!去晚了,吃屎恐怕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话音未落,屋里顿时传来了一阵穿带夹杂着喧哗的声音……
“等等……”徐向东忽然大叫了一声。众人都惊讶地随着声音把目光转向了他。
徐向东一言不发,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脸上流露出惘然若失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地说:“我上哪找这哥们儿找去呀?”
“有没有搞错……”
“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赶紧找找通讯录……”
屋子里顿时又炸开了锅……
徐向东在众人的威逼之下,只好把自己的电话本翻了个底儿掉,那位八杆子打不着的冤大头,真像一只潜入了“海底两万里”的海龟——沓无踪迹,音讯全无。就在大家渐渐陷入绝望的时候,徐向东的手机突然叫了起来……
当徐向东用颤抖的手挂断电话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喜悦的表情——那是一种绝处逢生后的喜悦。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徐向东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没想到这小子自己撞到枪口上了。”
“谁呀?”众人五官变形,异口同声地问。
“那俄罗斯的‘海龟’呀!”徐向东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与激动,说话带着颤音,“他告诉我晚上要答谢,我说甭晚上了,晚上我还有一饭局,咱就中午吧!他说没问题,让咱现在立马儿过去。”
“今天哥们儿终于知道了,你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哪……”
“没错,我说什么来着,向东在最关键的时候从来不掉链子……”
众人嘻嘻哈哈,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吹捧起了徐向东。
王天成在边上一翻白眼,笑骂道:“你们都别装孙子!一会儿棒杀,一会儿捧杀的,怎么都跟媒体对待咱中国足球似的……”
四人出了门,打了辆出租车直奔香格里拉饭店。
出租车上,四个人困意全消、倦意皆无,都跟注射了吗啡一样,一路上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地盛赞中俄两国人民的友谊世代相传、万古长青。
一会儿工夫,出租车稳稳地停在了酒店门前。待者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他们四个目不斜视,气宇轩昂地走进大门。
酒店的大堂气派豪华,柔和的灯光让人的双眼倍感舒适温馨。电梯门厅前,几个穿带整齐、皮鞋光可鉴人的先生女士们面无表情地等候着电梯。一个行李员费力地推着一辆装满各种款式箱子的行李车正要进入电梯,等候电梯的那些人像见了耗子一样,纷纷退开,唯恐避之不及。王天成帮他按着呼唤钮,一边道貌岸然地称赞:“劳动者是最美地人……”
电梯在十八层停下,他们四个面色苍白,蓬头垢面地鱼贯而出。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之后,便在徐向东的带领下,向走廊的一头走去。
“哟,都来啦!”一张大班台的后面站起一个肥头大耳,穿着一身黑白相间带竖条纹西装的家伙,像一匹热带从林中的“斑马”一样,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来,请坐,请坐!”
他们四个人面容庄严不苟言笑地依次落座。
“这是我的几个朋友:张建军,报社的;王天成,干广告的;那个是赵岩,搞房地产的。”徐向东先是随意地介绍着自己一行的“狐朋狗友”,然后又看了看那个人皱着眉说,“这位是……嗯……”
“高智!”肥头大耳的男子满脸堆笑着自我介绍,“高大的高,智慧的智。”一边给他们仨递上名片,一边对里屋喊了一声,“许秘书,快给客人倒茶。”
俄顷,从屋里款款走出一位拥有魔鬼身材,天使面容的时尚女郞。二十多岁的模样,手托着茶盘,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客客气气地给每人奉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西湖龙井”。然后,又转身回到了屋内。
四个人,八只眼睛,随着那妙龄女郎的身影不停地游走。脸上的表情也由最初的兴奋,渐渐地转为失望。那样子就像是刚刚摆在面前的一道美味佳肴,还没来得吃就被突然从天而降的丐帮弟子给抢走了一样。一会儿工夫,女郞又从屋内走了出来,众人的脸色也由苍白迅速地变为涨红……
女郞走到高智身旁,伏在他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高智会心地点点头,然后对众人说:“走!咱们下楼边吃边聊吧!”
众人一听,那表情俨然就像是处在水身火热中的劳苦大众,忽然听到了打土豪分田地的喜讯一样,兴高采烈、毫不迟疑地起身便往外走。张建军故意慢了一步,朝那个女郎挤了一下眼睛:“妹妹,你不去呀?”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张建军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走出房门,小跑了两步追上了正在等电梯的“大部队”。
餐厅里,几个人一边在等着上菜,一边唏溜唏溜地喝着茶水闲聊。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做总统就做广告人’!看来这广告人是仅次于总统的职业呀!那简直就是高尚的代名词了。”高智兴致勃勃,眉飞色舞地称赞着王天成。
“这话您能信吗?在国外什么样我不知道,可在咱中国,广告人基本上就是骗子的小名。”王天成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口若悬河地比划着,“三五个人的草台班子就是一公司,随便找一名目就能满大街的拉赞助,脑袋瓜子削尖了四处扎钱。而且最厉害的一点就是,能把任何一池子清水给搅和浑了,这个林子里可是什么鸟儿都有?您搞企业的您最清楚,是不是那帮拉广告的见了您就跟苍蝇见了血似的?”
高智还没来得及回答,徐向东急忙在边上笑着接过了话茬:“高总,您甭听他瞎说,如今这广告公司也分三六九等。他说得都是不入流的下三滥,广告业虽然曾经脏、乱、差过,可现在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再加上一些外资公司的纷纷涌入,这个行业也在不断地完善和规范。”
王天成一听,顺水推舟地把话题转向了徐向东:“高老板,要说这高尚啊,咱还得说是向东、建军他们干的这一行——记者。多牛啊!人送绰号——无冕之王,到哪人家不给面子呀?要说万众瞩目那是夸张了点儿,可到哪个单位采访不是白吃白喝外加白拿呀!”
“你是夸我还是骂我呀?”徐向东、张建军异口同声地佯怒道。
“我真得批评你们俩,怎么连好话赖话都听不出来了呢?”王天成一脸严肃地说,“要不,你们让高总说说。”
高智诚惶诚恐,一脸虔诚地说:“不瞒你们说,我打小儿的理想就是当一云游四方、通晓天下的记者。那种感觉多好啊!铁肩担道义,一笔定乾坤。但没想到愣是让‘四人帮’给耽误了。壮志未酬心先死,我是干什么都没劲!没办法,硬着头皮经了商,可我还是打心眼儿里就喜欢记者这一行,见了你们就跟见了亲人解放军似的。”
徐向东摆着手,一脸委曲地说:“您可千万别往火坑里跳,我这现在后悔还来不及呢!您看我们平常跟个人似的,其实我们的心里特迷茫、特郁闷,没事儿的时候还总跟自个叫劲,哭着喊着的盼着有朝一日咱也能款一回。”
张建军也一本正经地边上帮腔:“是啊,高老板!您说我们没钱没势、没车没房,没脸没皮,没心没肺,没家没业,整个一要什么没什么,哪点儿能跟您比呀?”
“你看见他了吧?”徐向东指着坐在一旁的赵岩,煞有介事地说,“我这哥们儿原来跟我一单位。人家现在可以说是迷途知返,彻底觉悟了,毅然转行当白领去了,现在就数他混得最出息。”
“谁是白领啊?白领还是人吗?你别看一个个穿得人五人六,气宇轩昂的,那都是表面现象,属于虚假繁荣。”赵岩扯着脖子,自我解嘲地反驳道,“谁心里苦谁自己明白。你们想啊,朝九晚五的往办公室一呆,跟蹲监狱似的。成天跟电脑死磕,和电脑在一起的时间比两口子在一起的时间都长。腰椎、颈椎、脊椎,没一个地方没毛病的;视神经、面神经、外加坐骨神经没有一根神经是精神的;开不完的会,加不完的班,熬得你是筋疲力尽、心力交瘁,不知道多少成千上万的白领连死的心都有了。还是你们好——多自由自在啊?”
“是啊,是啊!归跟究底一句话,其实,你们哥儿几个的职业都挺让人羡慕的。”高智点头不迭地称是。
服务员把菜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
王天成一伙顿时饿虎扑食般张牙舞抓,咧开大嘴狼吞虎咽地胡吃海塞起来。
高智好像被这几个家伙的吃相给吓着了,端着酒杯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他晃了晃脑袋,回了回神,好不容易趁他们咀嚼的间隙忙端起酒杯冲徐向东说:“徐先生,非常感谢你上次的关照,并且今天又让我认识了这几位新朋友。来,我敬您和大家一杯!我先干为敬,诸位随意。”说罢,一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
众人也一起举杯干了。一会儿工夫,桌上的酒瓶便空了大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随着酒精和热量的迅速蔓延,双方的谈话也开始在友好热烈的气氛中多了起来。
“高老板,我听向东说您是搞药的?”王天成涨红着脸问道。
“也不能说是药,是保健品!”高智笑着点点头。
“听说您自己是发明人?”
“我是子承父业,产品是家父发明的!”
“噢,那您的产品到底是什么呀?”
高智神秘地笑了笑,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听说过五大发明吗?”
“听说过,小时候老师讲过,造纸术、印刷术、指南针,还有火药……”王天成心不在焉地回答。心中暗想:哼!把我当文盲了,谁不知道“四大发明”啊!
“哎哟,不对!”王天成叨咕到这才蓦然一惊,还以为真是自己听错了,“应该是四大发明吧!”
“算上我这个不就对了吗!”高智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我都不好意思说,这个发明简直就是改写了人类的历史和命运,让无数的肥胖妇女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无须节食,更不用吃减肥药,让苗条性感,玲珑剔透的身材随时可以展现出来,不夸张地说,家父的名字可以和牛顿、福特、爱因斯坦并列而毫不逊色。”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众人瞪着眼睛齐声问道:“您的产品到底是什么呀?能产生这么伟大而深远的意义。”
“挺好内衣,一穿就变……”高智一脸轻松,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话。
“什么?”几个人纷纷惊呼,瞠目结舌地张大了嘴,五官迅速挤成一团,愣模愣眼地盯着高智。
赵岩挠了挠脑袋,回过了神,百思不解地问道:“高总,这内衣怎么也成保健品了?”
高智笑了笑,讳莫如深地低声说:“现在的消费者精明着呢!你要是不跟保健品搭上边,他们能信这功能吗?”
赵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谄媚地笑道:“您太厉害了,真是身经百战出真知啊!哪天有时间您可得好好给我上上课,我原来还自认对销售的理解挺深呢,听您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思跟人说自己卖过房子了。”
高智给王天成上了非常生动而重要的一课。在中国,像高智和他这样的企业还是为数不少的。
直到这时,他才深刻地意识到公司为什么一再强调,要在“策略”上给客户指引,什么时候客户部的每一位员工都能成为客户的“营销顾问”时,“精艺”才会在广告界拥有无与伦比的竞争力。
策略是什么?
策略既是方向也是方法。方向决定方法。
在营销传播中,策略不仅要找出方向,也要给出解决问题的方式与方法。
那么所谓成功的策略是什么?
或许就像高智和他的产品一样,是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用合适的方式面对合适的人所展开的一种真诚的虚伪;
那失败的策略呢?
王天成想:或许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用错误的方式对错误的对象所表达的一种没人需要的真诚。但无论如何,“谋事在人”这或许应该是一个我们所要共同遵循的定律。
饭局结束,高智把他们几个人送到了酒店门口。
出于礼貌,徐向东非常客气地说:“高总,您请回吧!这个发明实在太伟大了,有空我们一定去拜会一下‘令尊’!”
“好说,好说!有机会咱们再聊!”高智眉开眼笑地挥着手。
“再见,再见……”众人也纷纷挥手告辞。
“徐先生!”高智刚掉头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
徐向东闻讯小跑几步折了回去。
高智露出一副臊眉搭眼的样子,低声问道:“您刚才说的‘令尊’到底是谁呀?”
“跟您刚才说的‘家父’是一个人!”徐向东听了之后,目瞪口呆地怔了好半天。在这一瞬间他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哭笑不得,不知所措。他一边回头向王天成他们走去,一边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挺好内衣、海龟高智,都够牛的……”
“精艺广告”新来的总经理叫刘原。英文名字弗兰克。
这是一个带着金丝框眼镜,面色终日阴沉不定,目光始终阴冷无比,一天24小时,1440分钟不见笑容的中年男子。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弗兰克走马上任后所颁布的第一项制度就是:让公司的每一位员工都给自己起一个英文名字,无论是管理层之间,管理层与员工之间,还是员工自己之间都必须以英文名字相称呼。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目的有两点:一是体现合资公司的国际化趋势,让人感觉更职业;二是这种称呼可以缩短管理层与员工之间的距离。
王天成对此颇不以为然。首先,他认为名字无非是一个代号,拿名字说事儿,换一个名字就如何如何,这干脆就是自己忽悠自己。
可既然是王八的屁股——龟腚(规定),他也就硬着头皮给自己起了一个俗不可耐的英文名字——麦克。
其次,他认为:如果是中美合资或中英合资的话起个英文名字到也说得过去。可像他们公司的合资方只是个港商,而香港本来就属于中国人民,那就该堂堂正正的叫中国名。出那些不伦不类,不香不臭,不痛不痒的馊主意干嘛?踏踏实实地做点儿实事比什么都强。
第二项规定是:在公司日常乃至与客户的交流中必须强制使用48个英文单词。大都是与营销和广告相关的词汇。譬如:Marketing(营销)、Sales Promotion(促销)等等。公司为此还专门给每位员工发了一张中英文对照表,而且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进行统一考试。
弗兰克说,这个举措可以让客户感觉到公司更专业。
这一点更让王天成不能容忍,专业不是感觉出来的,而是你做出来的,是要用广告效果来证明的,这种自欺欺人的表面文章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还有,沟通的目的是达成共识。客户不全是英语六级,这么专业的名词别说是英文了,就是用中文表述也难免让一些不是科班出身的客户存在理解上的偏差。弄了半天,强制使用这些英文单词的目的不是想让客户听得懂、听明白,而是非要让他听不懂、听不明白。难道只有让客户不懂,不明白的时候他才会认为这家公司专业?真是搞不懂这是什么混蛋逻辑。
还有一点,让王天成觉得更别扭的就是弗兰克在说话的时候,惯用一种汉语夹杂着英语的表达方式。例如:
“这个Case(个案)我们一会儿再研究一下。”
“我们要在Marketing(营销)领域为Client(客户)提供有效的全传播解决方案。”
王天成也曾暗地里打探了一下弗兰克的底细。得到的标准答案是:第一,彻彻底底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第二,英语烂得一塌胡涂,糗得乱七八糟。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不就全用英语,再不就全用汉语,这种不土不洋、不伦不类、不中不外、不香不臭,不说人话的方式一听就混身直起鸡皮疙瘩。伪军就是伪军,想当美军的办法多了,这么装下去,到头来只能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王天成开始暗暗担忧,这种形式主义作风一旦无休止地蔓延下去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他把这边的情况跟此时已任“沈阳精艺”的总经理张超通过气。张超也很着急,他说在全国的体系中,只有北京公司是按弗兰克提出的制度运营的,而且弗兰克也在董事会上夸下海口:如果成功的话,要把这种模式作为一个样本在全国各分公司推广。张超还说,这种行政制度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在其他方面还会有更多的政策出台,你要好自为之……
王天成非常清楚,要想在一个环境继续生存下去,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能够改变整个环境;二是改变那些你能改变的,适应那些你不能改变的。
“先呆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吧……”王天成忧心忡忡地做了一个决定。
这天,弗兰克把王天成叫到他的办公室。
“麦克,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弗兰克的一双眼睛在镜片后闪着一丝阴冷的光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王天成觉得很不自然,他稍稍放松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事?”
“是这样,公司新来了个广告系的毕业生,我想先让她去客户部见习,你实战经验多,专业水平高,好好带带她。”没等王天成表态,弗兰克便按了一下桌上的电话机,“Marry,请你让叶小姐进来一下。”
王天成虽然脸上没动声色,可心里实在很不爽:这哪是商量的态度?分明就是让我去执行他的命令。你也没听听我的意见,也没问问我有什么困难,就冒然做出决定,架子未免也太大了吧!既然你先不尊重别人,也别想让人尊重你。
一会儿工夫,秘书玛丽领着一位清纯靓丽的少女走了进来。
王天成只觉得眼前蓦然一亮,不由自主地打量起来那个女孩子:一头亮丽乌黑的长发很自然地垂落在肩上,就跟洗发水广告里的女模特似的。皮肤白晳娇嫩,一双眼睛像一湾山泉水一样清澈透明。上身穿了一件“Only”的白色上衣,下身穿着一条“Levis”的牛仔裤,脚下穿了一双“Puma”的休闲鞋,斜肩背着一个磨砂皮的休闲背包,整体给人的感觉:青春,特青春,非常青春。
弗兰克脸上毫无表情地介绍:“这位是叶小晶,广告系的高才生;这位是客户部的王经理,英文名字麦克。”
王天成忍着没有动,只是向叶小晶微笑着点头示意,他这是做给弗兰克看的。随之,他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弗兰克听的,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交给我带你能放心吗?”
弗兰克依旧面色阴沉,把身体紧紧地靠在椅背上,手里一直把玩着一只“万宝龙”的签字笔。
他看了一眼王天成,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天成的面色霍然一变,心想:这人也太没有幽默感了。
“噢,没什么意思!我是说我的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带新人!”王天成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
弗兰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样子似乎要把王天成给生吞了一样。王天成的脸上又重新展现出了那种习惯性的微笑,毫不畏缩地看着弗兰克。
办公室里的空气在一刹那仿佛停止了流动,四周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玛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就像一具千年僵尸一样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师父,您就收下我吧……”一旁的叶小晶突然跳了过来,一把抓住了王天成的胳膊摇晃着,用一种调皮并略带恳求的目光看着他。那样子简直就像一个小孩子看见了心爱的玩具,非要让大人掏钱买一样,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矜持和做作。
王天成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弄懵了,这样的场面是他完全始料不及的。他只觉得一股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自己似乎难以抗拒这种无法用语言说得清的力量。
“弗兰克今天对我的态度让我对这个总经理的印象更是大打折扣,而自己狂放不羁的性格又针锋相对地撅了弗兰克一道,这让大家都很下不来台,我现在该怎么办?”王天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那一瞬间飞速地运转着,因为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僵着。
“人家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当众拒绝。那样一是显得小气,二是让弗兰克更下不了台,不管怎样他毕竟是公司的总经理,跟他搞得太僵也不好……”
想到这,王天成轻轻地挣脱了叶小晶的手,轻描淡写地说道:“别着急拜师,你先到客户部干一段时间再说吧!”
叶小晶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一口一个师父点头不迭地称谢,那样子让王天成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站起身看了弗兰克一眼,淡淡地说:“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一会儿还要到客户那边去一趟。”
弗兰克冷冷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王天成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叶小晶也一溜小跑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出了门。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弗兰克阴沉的脸上似乎浮现起了一丝冰冷刺骨而又耐人寻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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